【青白】如果我忘记你（一）
“一时欢情，我记了五百年。”
在世人听来，这或许是句再动听不过的情话了吧？只是于小青而言，却是甲之蜜糖，乙之砒霜。
面对姐姐忧伤的面孔，小青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。比如姐姐为了那个捕蛇人对她出掌的事，再比如姐姐为了那个捕蛇人不愿跟她离开的事，还比如……还比如什么呢？再想下去不过徒增烦恼罢了。
小青的手不自觉地摸上胸口——当初师父种下烈阳断魂鳞的地方。
烈阳断魂鳞发作的时候，是什么感觉呢？时间过去得有些久了，小青记不清了。只是看着姐姐日日夜夜为那个捕蛇人神伤，小青觉得，这或许比烈阳断魂鳞发要痛苦得多。
她其实一直在等姐姐回头。好像只要姐姐一回头，就能看见她的好。可是她啊，从来、从来都不曾回头。
就这样好了，我总会陪着你的——小青如是想到。
只是心脏处传来的、刻意想去忽略的钝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，她终归还是介意和委屈的。
可那又有什么用呢？姐姐啊，对她无意。姐姐要的，不是身为妖的她可以给的。
其实这五百年来，她不止一次地想过，如果自己不是妖而是人，事情的结果，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？只是终归，没有如果。
“姐姐想见他吗？”忍着心底的一阵抽痛，小青小心翼翼地问到。
小白点点头：“自然，是想的。”
小青有些想牵住小白的手，只是手才刚刚抬起，却又默默收回来。她笑得有些牵强：“当初姐姐用尽力气保住了他的魂魄，现如今他应当已经再次转世为人。姐姐若是想见他，便去人间寻好了。小青会和姐姐一同去的，我说过的。姐姐，我总会陪着你的。”
听到小青的话，小白眉宇间的愁绪才散了些许，只是复又恢复原样，她不自觉地呢喃：“天下之大，人海茫茫，又叫我，何处寻君呢？”
小青最是看不得自家姐姐这副黯然神伤的样子，咬咬牙，开口：“姐姐，我或许有法子替你寻到他。”
“真的吗？！”小白猛然抬头，面上灿烂的笑灼了小青的眼睛。
小青点点头：“自然，是会有的。姐姐，我什么时候骗过你？我先出去一趟，寻些用的上的东西回来，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？”
“好。”
小青转过身，压下心里的不适感，故作轻松地笑笑：姐姐还能这么幸福地笑出来啊……这样挺好的，真的挺好的。
她提气一跃，不过几个呼吸之间，便消失在了洞口。
……
“帮你找到许宣的转世？”
“对，只要可以找到他，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。”小青直视着面前狐妖那无时无刻不透着媚意的眼，如是说到。
狐妖轻踩着步子，随意地坐在案台上，懒懒开口：“小青蛇啊，我该说你什么好？这事儿，我宝青坊可没法子。”
小青一时有些错愣：“为什么？你甚至都可以帮许宣变成妖，为什么没法找到他今世的下落？”
少女模样的狐妖晃了晃手中的烟斗，放在嘴边轻轻一吸，复又吐出一口烟来：“转世之事，自有天定。谁知他今生是否转世为人，又或许因为前世作孽太多而行轮入畜生道？宝青坊只管生者事，与冥界扯上关系的亡灵，不在我的交易范围内。你就算是砸了我这宝青坊我也没法儿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。还请从哪来，回哪去。慢走，不送了。”
狐妖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，小青纵使再心有不甘，也只能怏怏离去。只是，该如何同姐姐交代呢？她……会难过的吧？
一片阴影之中，有女子的身影显现，明眸皓齿，一双异色桃花眼分明透着些暖意，那唇角的笑却令人捉摸不透：“且先不论白蛇与许宣那人妖之恋，有违天道。这小青蛇妄图查探转世之事更是自不量力。不过……呵，逆天而为，倒也是有意思，有意思。”
……
寻不到法子的小青只得踏上回洞的归途，她眉头紧锁，甚是烦躁。
“小青蛇，若是想寻到那位许宣的转世，还请止步。”
闻言，小青瞳孔一缩，立刻止步警惕：“你是谁？！跟着我多久了？”浓厚的冷香钻入肺腑之中，一只素手轻轻地搭上了她的肩膀。小青下意识想出手反抗，却不料自己已是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，只能任人摆布。
“阁下究竟是何人？！”
女子的轻笑声在她耳边响起，带着温热的吐息洒在她耳畔，叫她浑身不自在。
仅仅一个呼吸之间，女子便闪身到了她面前，明丽的面容让小青不由得一愣。
女子一身红衣是分外张扬，一赤一黑的异色双瞳更是引人注目。她赤脚踩在地上，脚腕间那银铃轻响，一阵一阵的，似是响在人心上。
小青的失神只是一瞬间，复又恢复了平静。她知道面前这名女子很强，若是她想取自己性命，不过举手投足间的事。她如此煞费苦心跟着自己到了这隐蔽丛林，必是有什么事。
“你想，知道许宣的下落吗？”
“宝青坊那老狐狸都查不到的事，你会有法子？”
“自然，是有的。若不是如此，我拦你作甚？只不过，小青蛇，你该明白的，我啊……是个生意人。”
小青敛了敛心神：“你想从我这里，得到什么？”
“你放心，我要的东西啊，它不会伤害到你那位白蛇姐姐，也不会有损你一分一毫。我不能向你明言它是什么，我只能告诉你，它于你而言十分重要，于他人却几乎是事不关己。只要你答应同我做交易，有关许宣转世的一切消息便会自然而然地传到你姐姐那里。而在交易成立后，我自会来取走我要的东西。”
“友情提示，”女子轻笑道，“你可能会后……”女子的话还没说完，便被小青打断了：“我答应你。”女子眯了眯眼睛，有些狡黠的样子：“还真是心急呢年轻人。不过竟然你答应了，那么交易开始。”
女子转身，淡淡开口：“西湖畔，断桥边，他今生的名字，叫做许仙。”说罢，她轻轻抬手，解了加注在小青身上的定身咒。得了消息的小青自是急急忙忙地赶着回洞府，并没有听到女子那句低语：“小青蛇，你还有，五天时间。”
……
“姐姐！我回来了！”
听见熟悉的声音，小白的面上浮现出笑意：“小青。”
小青还顾不上拍去身上的尘土，便急急开口：“西湖畔，断桥边，他今生的名字，叫做许仙。”——一字不差，小青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告知了小白。
“你真的找到他了，太好了！我，我要去寻他，那小青你……”
小青笑了笑，掩下一路奔波的倦态，握上小白的手：“我自然是要与姐姐一同前去的。我说过，我总会陪着你的。”
小白闻言笑了：“是啊小青，你总会陪着我的。”
